莫闲挑了挑眉，随后笑着说道：“茶当然要喝，不过是为了解渴而不是消火，杀人这种麻烦事，没有钱赚的话我可是不干的。”
就像这是被邀请去喝茶的，可不是我主动的。
......
茶香泗溢。
“这些人是第三可汗的护卫军？”辛宁问道。
莫闲嗯了一声，喝了一口茶。
“说是可汗的卫队，但应该都是鲁阿太师替他安排的，”辛宁饮一口茶，继续道，“大概都是太师用来监视可汗的爪牙。”
莫闲又嗯一声，然后喝了一大口茶。
辛宁想了想道：“领头的，或者说名义上领头的那人应该就是要和太师女儿成亲的那位可汗之子，因为据我所知他就在这个卫队之中，不过之前你说没见过这人，又是怎么把他认出来的？”
莫闲一口茶喷了对面闭目养神的秦主事满身，震惊道：“这人就是那个格木？按我们中原的算法，太师那个儿子应该刚过弱冠，这长得也太着急了些。”
随后他解释道：“我只是看着他对下属的态度不怎么好，而那些下属对他也没什么亲近的意思，当中应该是有什么故事，才觉得那人是不敢对我们动手的。”
辛宁赶紧安抚下秦主事起身一掌将此人拍死的冲动，说道：“原来如此，不过若他真是格木，以后想必还是会朝面的，虽然我们是太师的客人，但你还是要小心些。”
莫闲点了点头，随后又摇头叹息，对未见过面的那位太师小女儿充满了无限同情。
......
到达第三部落的驻地时，天色尚明，由于商队本身的性质，又或者是鲁阿太师的特别吩咐，骑兵们用的是迎接贵客的态度将商队一行安顿好的，甚至辛宁和秦主事二人直接就被请入了太师的帐中。
“竟然能在西楚李青眼皮底下把货运过来，我真是越来越佩服那位陛下了。”太师帐中，坐在主位上的一名老者说道，体型微胖，长发重须，看着面相极为普通，但他确实就是第三部落的实际掌控者，鲁阿太师。
鲁阿太师笑着继续说道：“而且不只是谋略手段惊人，气魄也真是非凡，竟然放心让太子殿下来到狼原上，虽然狼原和辛国并不邻接，没有交战结仇过，但毕竟你们也是中原人。”
两句话便点出了立场关系，怎么听也不是和善的味道，所以辛宁身侧的秦主事缓步向殿下靠近了几分。
但辛宁仿佛没有听见其中的意味，微笑说道：“父皇说太师表面上中庸无为，实则绝顶聪明，所以我的安全不用担心。”
太师审视般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摇头笑着说：“中庸无为……我可不信那位陛下会用这等好词来形容我，想必是殿下自己的修饰。”这句话看似是在谦虚，但却是默受了“聪明绝顶”这四个字。
又闲谈了几句，太师便似乎没有了开玩笑的兴趣，表情认真起来，说道：“太子殿下放心，也告诉那位陛下放心，我会遵守约定的，先请去休息吧。”
听了这句话，辛宁点头行礼，然后说道：“要打扰太师几天了。”
太师很潇洒地一摆手表示无妨。
……
既然太师知道向公子的真实身份，那么这场谈话便是密谈，大帐中只有四人，除了辛宁、鲁阿和秦主事之外，还有一名强壮的青年人，是太师最看中的三儿子。
密谈结束，太师掰下一块奶果子放到嘴里，还没来得及开始咀嚼，正准备思及某事，就听到了儿子的声音。
“父亲，我们真要按约定说的，对西……那边动手吗？”青年人开口说道，声音带了些急躁。
太师斜睨了自己儿子一眼，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慢条斯理地将嘴里东西吃完，才平静开口道：“当然不。”
听到父亲的回答，青年人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见到儿子这般模样，又想到他话里隐藏着的惧意，太师微胖的脸上眉毛如两把墨刀般皱起，说道：“我们是打不过李青，但你现在的样子，哪有半分像是狼原上的勇士。”
青年人脸皮有些无声的颤抖，显然羞恼到了极点，但却不敢对父亲表现出来，于是转移话题道：“那既然咱们要毁约，辛国太子怎么办，要不要我带人……”说着，他将右手横起，斜着搁在了颈间。
太师没有说话，只是看了他一眼，目光像是吸走了此间所有温度，青年人仿佛感觉自己坠入了天山深处，一股冷意让他颈间的五指都并不拢了，马上意识到了自己是说了极为愚蠢的话。
“这不算毁约，只是推迟了，”太师收回目光，说道，“你敢生出这种想法，也不能怪你，因为你不了解辛国那位皇帝。”
“你既然这么怕李青，那你知不知道他曾经被大败过一次。”太师继续说道。
青年人深深地点了点头，显然对这个他最恐惧的敌人十分了解，随即意识到了什么：“难道？”
太师摇头道：“不是辛国皇帝。”
青年人松了口气。
看着儿子不以为意的模样，太师心想你懂个屁。
青年人心想你不说我当然屁都不懂。
太师像是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又一眼瞪得他畏缩了几分，才开口道：“李青三十多岁刚成为大将军，名声正盛的时候，在与辛国一战时败给了年纪比他尚小的辛国二皇子，也就是现在辛国皇帝辛中行的弟弟辛而立，一败涂地。”
“但是。“太师突然咳嗽了几声，饮了一口马奶酒，然后站起来向火盆靠近了几分。
“就是这么一个打败了李青的人，却在争夺皇位的时候败在并且死在了辛中行手里。”
吐出一口浊气，他继续说道：“当前辛中行主动派人找到这里时，我曾经想着看看他是不是真如传闻中厉害。”
说到这里，他背转向儿子，遮掩住自己眼中的复杂神色，开口道：“结果就是我们部落底下头领因为草场划分莫名起了一场冲突，连带第二部落都被卷进去损失了不少，两个部落之间现在还因为此事有嫌隙——这样的人，我可不希望他发疯。”
话就此打住，但他的心情却并没有平静下来，他知道辛中行是在部落里安插了人，但自己当时虽然杀掉了事件的元凶，却总感觉是漏下了什么环节，五年来每思及此，他心中都会觉得无比寒冷......而且这次辛国太子亲身前来的目的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青年人对此有些难以置信，尤其是听到那位皇帝可能比李青还要强大时，但此话出自父亲之口，他又不得不信，所以他说道：“我明白了，父亲。”
太师目光微斜，知道这主要还是因为自己提到李青，和李青比较的缘故，不禁暗叹了一口气。但也正是因为这个儿子不敢生事而足以守成，自己才选中了他来继承自己的位置，并非是外人以为的溺爱。
自己的兄长就是死在西楚李青手上，自己才当上了太师，所以他比儿子更了解李青的恐怖。不过虽然李青修行境界极高，足以支撑他活过百岁，但终究还是要死的。
世间唯一无敌的，只有时间。
只要自己儿子守住基业，然后孙子足够优秀……鲁阿如此想着，只是这个事实让人感到极为悲哀。
……</p>